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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四十六章 碧水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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碧水城是雀兒島上的唯一城池。

雀兒島在歷史上曾隸屬於榮國。榮國不大,也並不富饒,與相鄰的幾個小國聯合同盟,謀取在大陸上的生存之機。相對而言,榮國無暇顧及生存環境更為惡劣的雀兒島。

於是,雀兒島仿佛是被榮國國君有意遺忘的島嶼,與大陸只隔了一道淺淺海峽,另一邊卻是遙無邊際又充滿風險的茫茫大海,歷經幾代島上的居民的努力,部落方才由最初的小漁村漸漸發展出別具特色的城鎮。也因此,除了與內地的通商,雀兒島的政治統治與內地脫節,由第一代的一島之主再到如今城主家族歷代繼承,最多便是委派使者禮節性地上報榮國的君主。

如今的碧水城有位英明的城主,勵精圖治,采取了一系列促進發展的舉措。小小的碧水城內十分繁華。

夜幕降臨,碧水城外漁火點點,隱沒在遠方如墨的海天中。

城內的夜市到來,燈火從稀稀落落的幾家,如星光般漸次點起,並不似白晝時清晰,朦朧的夜景卻格外柔美。

碧水城中某處,也早早燃起大紅的燈籠,雕樓畫閣,綢緞結彩;羅裙畫扇,脂粉香濃。隨著貌美的女子陸續出迎,漸有生客熟客調笑進入,或是引至曲徑通幽處,或是亮繡起樓上的燈盞,搖曳如春風。

這便是碧水城的夜生活最豐富也最放蕩之處——萬花樓。

萬花樓二樓深處的某個房間中,燈火映屏風,搖曳出玲瓏曲致的身姿曼影。

“阿蕪,你相信我,以半年為期,我一定會將你贖出去的!”燈影模糊了一個高大的影子,仿佛也將那沈痛真誠的聲音模糊,連這信誓旦旦、擲地有聲的話語,聽上去也多了幾分不真實。

不知對面的女子說了什麽,那男子似乎激動地站起來,身影折在墻上,掙紮般猛烈的晃動。

“不,不,我還不能這麽做……”那仿佛痛苦地顫抖的聲音裏竟含了一絲痛楚到極致的哽咽,無比猶豫卻又充滿乞求,“阿蕪,我、我還不能休了她,我還需要她父親的幫助,才能進入內閣,給伯父平反!我還需要和她虛與委蛇,你該理解我的,阿蕪……”

燈影明明滅滅地有些混亂,兩人激烈地糾纏在一起,沒多久便聽到“啪”的一聲,是個極清脆的耳光。

那男子楞住了,死死握住女子纖細的手腕,低沈的聲音中沒了乞求和猶豫,卻混入了一絲刀割在玻璃上似的扭曲,顯得格外刺耳和陰狠,“阿蕪,你現在頭腦有些不清楚,先好好冷靜一下!”

女子的身影狠狠的摔在了燭火旁,絕美卻蒼白的面容上滿是絕望,如無根的木頭般與燈火相對,仿佛下一刻便會被燒成灰燼。

許久之後,一把剪刀出現在那吹彈可破的臉頰旁,毫不猶豫的割下一道深深的血痕,殷紅的血落在白皙的肌膚,如那身如火般艷麗的紅裳,一滴一滴,詭異又妖艷。

燭火跳躍在她一雙琥珀色杏眸中,映出了滿滿的決絕和恨意。

白天的碧水城,或許是因為部分居民出海打漁,因此,只有偶爾交易的店面開張,相對來說卻是較為安靜。

琴白自小生活在山中,沒怎麽見過海,對碧水城這個長年沐浴海風的城鎮,感到新奇又有趣,於是趁著酈秋輕打聽消息之時,先在幾家小店中逛逛。

她興奮的看著店鋪中各種貝殼制品、海螺、珍珠、珊瑚等稀奇海物,不時伸手想去摸摸又縮了手,覷了店中夥計一眼,才小心的用指頭戳了戳那艘貝殼編成的精美畫舫,又迅速收回了手,只剩裙裾滑過的弧線,清靈無比。

店鋪夥計是個膚色黝黑的熱心小夥兒,笑嘻嘻地亮出一口白牙,開口介紹,“姑娘是想給家人朋友們買紀念品?如果是送閨中好友的,這幾串珍珠項鏈和手鏈設計大方,圓潤可愛,很受夫人小姐們的喜歡呢。如果送家中長輩呢,這款紅珊瑚貴氣莊重,擺在博古架上,自然典雅極了!”

琴白吃驚地搖搖頭,輕巧一退,擺了擺手,連連說,“沒,我就是看看。”

夥計也不惱,依然熱情的搭訕,“姑娘是第一次來雀兒島吧?若是想在島上逛,建議姑娘去西邊兒的蝴蝶嶼,那兒的奇石怪景挺有名兒的,每到傍晚,奇石的倒影會吸引大批五色的蝴蝶魚,特別好看!若是想逛逛碧水城,建議姑娘晚上來趕夜市,夜市上什麽好玩兒的玩意兒都有,還有雜耍兒、吃食兒什麽的,要是姑娘想要逛逛……”

小夥兒還沒說完,門外已大步走進一個氣質溫和卻貴氣的白衣公子,眉間微蹙,神色略微低沈,一雙奇特的暗金眸色深沈,只一眼便令人覺察出七分的壓迫氣勢。

“這位公子……”小夥兒戰戰兢兢的開口,正想問客人有何所需,便聽那位小姑娘歡喜的上前道,“先生,你來啦!”

“嗯。”酈秋輕漫聲應道,冷冷地斜睨了一眼那位熱情的小夥子,轉身看向琴白時已恢覆溫和的語氣,“我已找到了,我們走。”

“哦。”琴白急急應下,跟上酈秋輕的腳步,離開時卻回過頭,脆生生笑著對夥計認真道了一句,“謝謝!”

小夥兒楞了,黝黑的臉泛上紅暈。酈秋輕腳下一頓,沈了臉色,腳步更快了些。

琴白匆匆追著酈秋輕,一邊喘息一邊問,“先生,我們這是去哪兒啊?”

“萬花樓。”

琴白邊走,邊小聲嘟囔著,“萬花樓?是賣花兒的麽……”

酈秋輕腳步一絆,面色覆雜。

未到夜晚的萬花樓是閉門謝客的狀態,不過待酈秋輕敲開門,說了尋人的意圖之後,那一張老臉笑成菊花的鴇母隔著一道門縫兒上下打量著貴氣十足、豐神俊朗得不似凡人的酈秋輕,手帕嬌弱一揮,揚起一陣脂粉氣味,嗲聲嗲氣地粗聲道,“哎呦~這位公子爺,您是要找花蕪啊!她可是我們萬花樓的舞魁,賣藝不賣身的~”

琴白:(⊙_⊙)

酈秋輕:-_-#

鴇母一扭肥胖的身軀,飛揚著香粉的手帕就要往酈秋輕身上招呼,還自帶魔音穿耳,“哎呦~這位公子爺,您可別生氣,氣壞了身子可不就是妾身的不是了麽~妾身也沒說不讓您見哪不是!您哪,別著急~也是今兒個晚上趕巧兒,正好兒啊~是我們花蕪姑娘的場兒,您說說,這可不就是緣分嘛,您哪,肯定錯不過花蕪姑娘的~哦呵呵呵~”

待酈秋輕說出想要早些見的要求,鴇母斜了個媚眼兒過去,雙手相疊,不輕不重的撫弄著腕上的一個翠玉鐲子,“呦兒~公子爺這就等不及了?可是,按照規矩——花蕪姑娘是晚上的場兒,這之前可是絕對不能見客的。不過……”她頓了下,笑逐顏開地收了酈秋輕遞過的一塊沈甸甸的銀錠,連忙把門打開,邀請酈秋輕進門,“這位公子爺尊貴非凡,見一見自然也只有好處的~”

“額!”鴇母看到酈秋輕身邊還跟了琴白,頓時楞了,“這位姑娘……不大方便吧?”

酈秋輕凝了下眉又松開,淡聲道,“無妨。”瞥了琴白一眼,示意她跟上。

琴白好奇的跟在酈秋輕身後,隨鴇母上了二樓。

酈秋輕推開朱紅色木門,入目的便是整潔大方的女子閨房,一扇水墨屏風後隱約有道紅衣人影,應當便是這次尋找的目標了。轉過屏風,窈窕豐盈的女子背影再無遮擋地映入眼簾,連同那層疊繁覆逶迤墮地的紅裳,在地上大片大片的散開,似是遍地盛開的烈火紅蓮,剎那間竟是艷得灼目、更灼心神!

即便閱女無數的酈秋輕,只見這一個背影,也在心中暗嘆一個讚,不由對此行的期待又多了一分。畢竟,他也想要早早找到那名女子,探尋解開鎖心訣的秘密。

那紅衣女子似在攬鏡自照,即使知道酈秋輕他們進了房間,也未回頭,而是將束起的長發解開,烏黑的長發如瀑布般散落開來,又如上好的絲緞垂在腰間,淺淺淡淡的聲音清清冷冷的,不含一絲感情,“公子想要尋花蕪作甚?”

酈秋輕略停頓片刻,似乎在斟酌要說什麽,才決定直截了當地問道,“姑娘可曾聽過鎖心訣?”

“沒有。”果然是冷冷的回答。

“如此,酈某告辭。”酈秋輕便沒有再多問什麽,拱手告別,帶著琴白轉身離去。

輕輕的關門聲響,銅鏡才“啪”的一聲扣在梳妝臺上,按在鏡背上的纖纖玉指竟是止不住地顫抖著。

萬花樓隔壁的酒樓靠窗的包廂之中,琴白手上不停地往嘴裏填著五香花生米,一邊含糊地問道,“先生,那個萬花樓裏好奇怪啊,都沒見過幾朵花,為什麽要叫‘萬花樓’?真是名不副實!”

酈秋輕倒酒的手尷尬地僵了僵,放下酒壺,遲疑道,“這‘萬花樓’並非是賣花之處,僅是名稱而已。”

“哦,我知道了!”琴白一副了然的模樣,並沒有看到酈秋輕愈加尷尬的神色,恍然大悟般道,“就像琴築也不是賣琴的處所,竹姨的七葉酒家也不是……哎,這個卻真是沽酒的地方了。說起來,竹姨家的生意越好,我卻越擔心呢……”

酈秋輕看琴白自顧自地轉了話題,才暗暗松了口氣,安慰道,“想必竹娘自有她的思量,若是擔心,不妨下次告訴她,也好讓她曉得你的關心。”

“嗯!”琴白又吃了塊點心,滿口答應,口齒不清地問道,“先生,為何我們要等在此處?那個花蕪難道是‘她’?”

酈秋輕啜飲一口,望著窗外沈吟少許,才沈聲道,“還不確定,感覺很模糊,有一點像。晚上再看看。”

“好吧。”琴白悶悶應了聲,撅起小嘴,連點心都沒了興趣,撇了撇嘴,還是不死心的嘟囔了句,“方才就已經看癡了,晚上還要看?分明是別有用心、其心不正……”

酈秋輕哭笑不得,挑了挑眉,忍不住戳了戳琴白的光滑額頭,嘆道,“你這個小醋壇子,別多想……”

琴白抱著他的胳膊,傲嬌地哼哼兩聲,也毫不客氣的將心中的不舒服發洩出來,“先生既然答應了我,就要守諾!從現在起,我要時時刻刻賴著你,誰都不能把我從你身邊趕走!”

“好好好。”酈秋輕無奈又寵溺的摸了摸琴白的頭,笑著應了。

海島的陽光正好,暖洋洋的催人入眠,琴白滿意的瞇了瞇眼,慵懶地倚在酈秋輕身邊淺眠。

此時的她無法預料,未來有一天,她親手將自己推離了她所鐘愛的人身邊,即使心再痛,也只能離開……

作者有話要說:

存稿箱君預告:下一章,花蕪一舞,舞傾城!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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